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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晴佳 王晴佳︱生命的厚度

导语:南京大学历史系和学衡研究院教授陈蕴茜英年早逝,在学术圈内引起了一片感叹唏嘘。她的不少同学、同事和老友写了悼念文章,回忆他们与蕴茜的交往,称赞她的为人和学术,读来十分感人,让人潸然泪下。与其他作者相比,我与蕴茜认识的时间虽然
南京大学历史系和学衡研究院教授陈蕴茜英年早逝,在学术圈内引起了一片感叹唏嘘。她的不少同学、同事和老友写了悼念文章,回忆他们与蕴茜的交往,称赞她的为人和学术,读来十分感人,让人潸然泪下。与其他作者相比,我与蕴茜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有八年之久。她不幸离世之后,我浏览了我们之间的邮件通信,展读她题签、赠送的《崇拜与记忆:孙中山符号的建构与传播》一书,让我回忆我们之间的来往和友情,感从中来,写了以下一点文字,表示我的追忆和悼念。

在微信朋友圈看到云溪去世的消息后,我立即表示哀悼,并写下了这样的话:“这几年一直在NTU讲学,一开始是云溪安排的,非常感谢。”虽然句子简单笨拙,但感情是真实的,那就是我心里非常珍惜和NTU老师朋友的交往。在NTU期间,我应该和云倩等朋友聊聊我对NTU比较特殊的感情,不仅因为NTU的历史系是国内历史研究和教学的重要场所,人才济济,大师辈出,还因为我的老师郭明升先生,1938年毕业于中央大学历史系,曾在华东师范大学攻读硕士学位。1982年庆祝八十周年时,郭先生应邀出席。回来后,他和我聊起了NTU的成就,他开心自豪的表情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在2012年我与蕴茜认识之前,我也曾有机会去南大开会,并由历史系西方史学史专家杨豫教授的邀请而在那里讲学,结识了那时还应该是学生的李恭忠教授。但我认识蕴茜之后,几乎每年夏天回国,都能有机会造访南大,与师生们交流、切磋,得益匪浅。那时南大尚未搬到郊外的仙林校区,我每次造访,均由蕴茜安排在市中心鼓楼旁边的新纪元大酒店下榻,有机会在旁边的校园徜徉,观赏金陵大学的几处旧址,也常常在旁边的大街小巷散步,回味南京作为六朝故都的繁华胜景。除了上面提到郭先生的缘故之外,南京与我还有另一层渊源。我尽管出生在上海,但籍贯是苏州。不过我家虽然自乾隆年间便移居姑苏城内,但家里保存的家谱上则写着是江宁人氏。父亲生前说过,他幼时还到南京王家的祖坟上过坟,所以南京对我而言还有一种别样的故乡之情。

云谦倡导和推动记忆研究,是国内该领域的领军人物。我和她最初的接触也是因为我编辑的英文杂志《中国史》要编辑一本记忆研究专辑,里面有她和王楠的文章。值得一提的是,我们认识后,一丝不苟的云倩很快意识到我喜欢南京这座古城的历史文化。作为一个骄傲的南京人,她曾陪我去过南京的一些历史名胜:比如2013年她一起去栖霞山,但因为那天下大雨,没有好好爬山,所以才有机会坐在茶楼里,聊聊我们共同的记忆研究兴趣。我还在NTU做了一个关于记忆研究和历史研究之间关系的讲座。

南京的名胜景点之中,蕴茜最喜欢的应该是秦淮河一带,因为她在完成有关孙中山的记忆之后,有心从事南京古城文化的记忆研究,而秦淮河自然成了其中的一个重点。她带我品尝了南京的小吃,看了江南贡院、李香君故居等所在。我们一路走,她一路滔滔不绝,如数家珍。不少回忆蕴茜的文章都认为,蕴茜待人温润如玉,我深感同意。但我还想加一句,她待人接物的时候,脸上常绽开着自然的笑靥,让人有一种甘甜如怡的感觉。我印象特别深的是,她在2013年之后便查出了癌症,但治疗效果不错。我2016年再次造访南大的时候,她亲自到南京高铁站接我,我下车出站一眼就看到她那甜甜的笑容、细声的问候,倍感亲切。我在南京的几天,她不顾病体刚刚恢复,一直陪着我,除了讲座的时间之外,还陪我去了瞻园,并与她的挚友、《江海学刊》的编辑潘清一起,回到了她心爱的秦淮河,一同在夫子庙边坐游船,欣赏两岸的景致。蕴茜得的是乳腺癌,而在美国,这种癌症已经得到了较好的控制,存活几率很高,我身边就有不少这样的例子。所以我也认为,蕴茜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未料数月之后她微信告诉我,说是癌症复发了。但她仍然在积极治疗,没有丧失信心。我也为她祈福,希望她能战胜病魔。可惜天不假年,她终于不治,南大由此失去了一位优秀的老师,中国史学界失去了一位出色的学者。

云前的研究路径跨越多个领域。她死后,被学术界誉为新文化史的倡导者和实践者。她生前还与澳门大学的温蒂教授有过密切的接触,温蒂无疑是中国新文化史领域的重量级人物。我认为云倩对秦淮河历史文化的研究,应该是她贯彻新文化历史理念的一次实践。她还在生前撰写并发表了关于李的会议论文。秦淮河八大美女之一的李,就是一个青楼女子。云乾以李为研究对象,说明新文化史重视小人物和边缘人的研究兴趣。但是,我认为云倩对史学的贡献也可以从她在记忆研究方面的开创性成就中看到。她的代表作《崇拜与记忆:孙中山象征的建构与传播》就是一个有力的例证。王楠是她哥哥孙江教授培养的学生,也写过很多关于记忆研究的论文。2012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云千在5月12日给我的邮件中说:“你对历史理论的研究给了我很多启发。最近看了你在全国人大的演讲《新历史讲座》,真的很喜欢。你对记忆的研究和诠释给了我很多启发。”如上所述,云千安排我第二年在NTU的讲座,也聚焦于记忆研究对历史的挑战和转化。

《崇拜与记忆:孙中山符号的建构与传播》一书,以中国近代史上的巨人孙中山为题。但与已有的论着截然不同的是,蕴茜没有采取传统政治史的取径,描述孙中山的丰功伟绩。她借鉴了语言学、人类学等学科的方法,研究的是近现代中国人对孙中山的记忆。从书的架构和写作来看,蕴茜花了不少心思,体现了她在方法论上不断摸索,有心突破、创新的过程。拓路者的道路相对艰难,蕴茜在博士论文的基础上改写成这本专着,展现了她探索、创新的心路历程。我个人以为,《崇拜与记忆:孙中山符号的建构与传播》一书体现了蕴茜治史的最高成就。蕴茜在该书的后记中说道,她感谢导师崔之清教授对她“运用跨学科理论方法的尝试”,“给予了宽容和支持”。而此书的最大价值,就是从多个方法论的角度,全面展现了孙中山在近现代中国的地位和影响。蕴茜的论点十分明确,孙中山作为一个重要的历史人物,在他过世之后,逐渐成了一个政治符号和象征。她整本书的内容,便是呈现这一“符号化”、“象征化”的转化、形成过程。具体言之,蕴茜描述和考察的方面,包括了空间、仪式、节日、日常生活和社会记忆等诸方面,由此来详论孙中山形象的转化。为了上述这些可谓包罗万象的方面,蕴茜在史料方面下了苦功。她不但运用了中国第二档案馆所藏丰富的官方资料,而且还广泛收集了“报刊、文集、课本、地方志、文史资料、回忆录、研究着作、图片、漫画、实物资料”。她承认,地方资料的征集,十分困难,所以她“采取的是地毯式搜索方式,全面阅读,以确保资料的全面性和完整性”。同时她还充分利用了网络时代的便利,进一个补充相关的各种史料。蕴茜《崇拜与记忆:孙中山符号的建构与传播》一书所以既有高度的理论关怀,又有扎实丰富的史料,若依我这位史学史行内人的说法,这是一本现在和今后国内外孙中山研究无法绕开的杰作。

云茜的哥哥孙江教授在回忆文章中提到,云茜完成了600页的巨著《崇拜与记忆:孙中山象征的建构与传播》后,他开玩笑地对她说,你完成了一部不适合你瘦骨嶙峋身材的作品。受此启发,我想进一步说,《崇拜与记忆:孙中山符号的建构与传播》这本书,不仅展现了韫谦渊博的学识,也反映了她学术生涯的厚度。的确,人的生命既有长度,也有厚度;有些人可以长寿,但他们一生无所事事。但是有些人,虽然他们的生命就像突然消失的彗星,闪耀着光辉,活出了生命的厚度。毫无疑问,陈韵倩教授属于后者!

2020年7月28日写于美国费城东南郊霁光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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